日历翻到3月,拂过几阵春风、淋过几场春雨、曝过几日暖阳,乡间的山坡上、堤坝处,密密的草丛间,便滋生出一种黑色的类似于凉皮的草菇,我们家乡人管它叫“黑草菇”,它们一簇簇,一串串,挤挤挨挨,簇拥在一起,剪不断,理还乱。
黑草菇是真正的“草根族”,遗落在人们视线之外。我用“地皮菇”、“地衣”等类似的名字在网络上搜索半天,也没能找到关于它的只言片语,更别说熠熠生辉的图片了。在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,黑草菇竟然挤不进网络的一页,让人叹惋。
当年,在乡下,没得吃,凡是水里生的、草里长的、树上结的,能吃的不能吃的吃了再说,能填饱肚子就行。这种草根处生长的菌类生长期短,绝少受到污染,当然比深山野林里的东西可靠多了,我想,黑草菇就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被人尝试后,不但没有中毒,反而尝到了一种美味,从此才受到人们喜爱,顺其自然的走上了乡人的餐桌。虽然黑草菇生长的环境蛮恶心的,匍匐在浮土上,牛啊,羊啊,猪啊,肆无忌惮地踩踏,甚至撒下粪便,却无法改变黑草菇成为乡下人春荒期间餐桌上的一道美食。
春天来临,巴根草才泛出一点点绿色,我就盼望着下场春雨。春雨过后,和姐姐妹妹挎着竹篮便去采黑草菇了。这里一簇,那里一片,一个惊喜接着一个惊喜。捡回满满一竹篮,捋净上面的草屑,洗净附着的泥沙,就等着品尝妈妈的手艺了。
妈妈先把黑草菇用红锅焯干盛起来,再往锅里放上菜油,和着嫩嫩的菜薹叶一起烧,添上少许的辣椒糊,一盘美食便做成了。不用菜叶也可,单用辣椒糊,添上油盐酱醋,腻腻的,辣辣的,红黑相间,特别有味道。
这些年,我们一家搬到了城里生活,黑草菇从餐桌上悄然消失,但那道美味,一直种在心里,无法忘怀。前两天,母亲居然在菜市场买到了黑草菇,还是当年的模样,还是当年的味道!晚饭没有开始,我已经馋涎欲滴、欲罢不能了。
爱人对黑草菇的烧法和母亲略不一样,她除了用辣椒糊外,还加上了小蒜,也是从野地里掐来的,嚼在嘴里,香味宜人。
现在的许多食品名字虽在,却已改变了原来的味道,但黑草菇这道美食一如既往,没有人去复制,更重要的,真正爱吃的人不多,因此,也就没人刻意的去克隆了。
母亲知道我喜欢吃黑草菇,春天一到,去菜市场,总会留意有没有卖的。不过,母亲还沿袭着乡村的说法,春雷一响,这种草菇就不能吃,她也说不清什么缘由。我说:“没有的事,打雷是一种天象,与黑草菇能不能吃没有什么关系吧?”
除了黑草菇外,在乡下,还有许多原始的野味,山上的竹笋、地角的马兰、沟边的水芹,在人们的关注之外,漫不经心的生长着,搅动日益挑剔的味蕾。
我想,这场春雨后,老家乡间的山坡上、堤坝处,密密的草丛间,泛青的草根处,该弥漫着黑草菇了吧?(徐累先)